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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毕晓普失眠人蛾失去的

点击文末的阅读原文观看伊丽莎白传记电影《握住月光》

InsomniaThemooninthebureaumirrorlooksoutamillionmiles(andperhapswithpride,atherself,butshenever,neversmiles)farandawaybeyondsleep,orperhapsshesadaytimesleeper.BytheUniversedeserted,shedtellittogotohell,andshedfindabodyofwater,oramirror,onwhichtodwell.Sowrapupcareinacobwebanddropitdownthewellintothatworldinvertedwhereleftisalwaysright,wheretheshadowsarereallythebody,wherewestayawakeallnight,wheretheheavensareshallowastheseaisnowdeep,andyouloveme.

失眠

作者:伊丽莎白·毕肖普衣柜镜子里的月亮面朝一万英里之外(兴许带点对自己的得意,可她从不笑,从不)远离睡眠,兴许她是白天睡觉的。在荒芜的宇宙边,她宁愿让它下地狱去,她宁愿去到一汪水里,或一面镜子里,栖居在里面。把那一份牵挂裹进蛛网并将它投入井底那个倒转的世界,那里左总是右,那里影子是实实在在的身体,那里我们整晚醒着,那里天国是如此肤浅而此时大海深邃,而你爱我。

另一译本:

Insomnia无眠

Themooninthebureaumirror衣柜镜面的月looksoutamillionmiles遥望千万里以外(andperhapswithpride,atherself,butshenever,neversmiles)也许是她带着骄矜可她不曾不曾莞尔farandawaybeyondsleep,睡眠被远远赶超orperhapsshesadaytimesleeper.又或者她只是在白日而眠BytheUniversedeserted,宇宙荒芜之日shedtellittogotohell,她会让它坠入地狱andshedfindabodyofwater,oramirror,onwhichtodwell.然后她将寻求水的躯壳或者是面镜子用以栖息疲倦Sowrapupcareinacobweb所以要把千缕牵挂裹到缠绵蛛网里面anddropitdownthewell将它扔进井底intothatworldinverted扔进那个颠覆的荒诞世界whereleftisalwaysright,那里的左右互相调换wheretheshadowsarereallythebody,那里的真实的躯体是光下黑影wherewestayawakeallnight,那里我们整夜不眠wheretheheavensareshallowastheseaisnowdeep,

那里天堂浅显而薄情而大海深邃幽暗andyouloveme.那里你的爱仍是一片高高的帆

(这个译本最后有问题,不过仍有可取之处,仅供对比。译本选自豆瓣Neerlandia)

Man-mothHere,above,cracksinthebuildingsarefilledwithbatteredmoonlight.ThewholeshadowofManisonlyasbigashishat.Itliesathisfeetlikeacircleforadolltostandon,andhemakesaninvertedpin,thepointmagnetizedtothemoon.Hedoesnotseethemoon;heobservesonlyhervastproperties,feelingthequeerlightonhishands,neitherwarmnorcold,ofatemperatureimpossibletorecordinthermometers.ButwhentheMan-Mothpayshisrare,althoughoccasional,visitstothesurface,themoonlooksratherdifferenttohim.Heemergesfromanopeningundertheedgeofoneofthesidewalksandnervouslybeginstoscalethefacesofthebuildings.Hethinksthemoonisasmallholeatthetopofthesky,provingtheskyquiteuselessforprotection.Hetrembles,butmustinvestigateashighashecanclimb.Upthefa?ades,hisshadowdragginglikeaphotographersclothbehindhimheclimbsfearfully,thinkingthatthistimehewillmanagetopushhissmallheadthroughthatroundcleanopeningandbeforcedthrough,asfromatube,inblackscrollsonthelight.(Man,standingbelowhim,hasnosuchillusions.)ButwhattheMan-Mothfearsmosthemustdo,althoughhefails,ofcourse,andfallsbackscaredbutquiteunhurt.Thenhereturnstothepalesubwaysofcementhecallshishome.Heflits,heflutters,andcannotgetaboardthesilenttrainsfastenoughtosuithim.Thedoorscloseswiftly.TheMan-Mothalwaysseatshimselffacingthewrongwayandthetrainstartsatonceatitsfull,terriblespeed,withoutashiftingearsoragradationofanysort.Hecannottelltherateatwhichhetravelsbackwards.Eachnighthemustbecarriedthroughartificialtunnelsanddreamrecurrentdreams.Justasthetiesrecurbeneathhistrain,theseunderliehisrushingbrain.Hedoesnotdarelookoutthewindow,forthethirdrail,theunbrokendraughtofpoison,runstherebesidehim.Heregardsitasadiseasehehasinheritedthesusceptibilityto.Hehastokeephishandsinhispockets,asothersmustwearmufflers.Ifyoucatchhim,holdupaflashlighttohiseye.Itsalldarkpupil,anentirenightitself,whosehairedhorizontightensashestaresback,andclosesuptheeye.Thenfromthelidsonetear,hisonlypossession,likethebeessting,slips.Slylyhepalmsit,andifyourenotpayingattentionhellswallowit.However,ifyouwatch,hellhanditover,coolasfromundergroundspringsandpureenoughtodrink.

人蛾

毕肖普(蔡天新译)

此地,上方,建筑物的缝隙充满了碎裂的月光。人的整个影子只有帽子那样大小,伏在脚边,犹如玩偶足下的圆圈。一枚倒立的大头针,针尖被月光吸引。他没有看月亮,只是观察她的大片领地,感受着手上那古怪的亮光,不冷也不热,那温度没有任何仪表可以测量。

可是,当人蛾偶尔对地面进行几次难得的寻访,月亮却显得那样不同寻常。他出现在一条人行道边的开口处,并开始紧张地攀援这些建筑物的表面。他觉得月亮好比苍穹顶端的洞穴,说明天空的庇护是根本靠不住的他颤抖,但必须尽可能地向高处探索。

快到屋顶了他的阴影拖在身后,像摄影师的黑布,他畏惧地向上爬,设想这一次或许能够将自己的小脑袋伸进那圆圆整齐的开口就像裹着黑卷,硬从一支筒管里取出进入光芒(人在地面时没有这种幻觉)。人蛾最怕的事他仍需去做,虽然他必定失败、受惊、跌落,却没有伤害

尔后他返回他所谓的家,那苍白的混凝土的地铁。他轻盈地展翅飞翔,恨不得尽快赶上那沉默的火车。车门急速地关闭人蛾自己总是背对着前方坐着火车立时全速前进,没有换档或任何渐快的过程,可怕的速度,他说不准自己后退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每晚他必须乘车穿过人造的隧道,做着相同的梦。犹如枕木在冲锋的脑袋和车箱下面反复出现。他不敢朝车窗外面看,因为第三条铁轨,那流动的有毒气体就在边上奔跑。他把这看成一种疾病自己遗传上了容易感染。他只得把手放进口袋里,正如别人披着围巾。

若你逮住他举起手电照他的眼睛。里面全是黑瞳仁,自成一个夜晚,他瞪着你看,那毛刺的天边紧缩,而后闭上双目。从他的眼睑里滴出一颗泪,他仅有的财产,像蜜蜂的刺。他隐秘地用手掌接住,如果你没有留意他会吞下它。但如果你发现了,就交给你,清凉宜人犹如地下的泉水,纯净可饮。

另一译本:

TheMan-Moth

人蛾

Here,above,

从此处仰望,

cracksinthebuildingsarefilledwithbatteredmoonlight.

月光碎满大厦的裂隙。

ThewholeshadowofManisonlyasbigashishat.

他那只有他帽子般大的影子伏在脚边,

Itliesathisfeetlikeacircleforadolltostandon,

像洋娃娃脚底下的圆圈。

andhemakesaninvertedpin,thepointmagnetizedtothemoon.

他倒悬起一枚大头针,任由带磁的月亮把它吸走。

Hedoesnotseethemoon;heobservesonlyhervastproperties,

他的眼里看不见月亮,却只看见属于月亮她的无垠夜色。

feelingthequeerlightonhishands,neitherwarmnorcold,

他摸到手里那一团怪异的光芒,不愠不火,

ofatemperatureimpossibletorecordinthermometers.

携着无法被仪表测量的温度。

ButwhentheMan-Moth

而当人蛾

payshisrare,althoughoccasional,visitstothesurface,

尽管是偶尔,但却又难得地造访地球表面,

themoonlooksratherdifferenttohim.Heemerges

月亮在他眼里显得不同以往。

fromanopeningundertheedgeofoneofthesidewalks

他在人行道旁现身,破开一个小口

andnervouslybeginstoscalethefacesofthebuildings.

怯怯地攀附在那些建筑物的脸上。

Hethinksthemoonisasmallholeatthetopofthesky,

他觉得月亮是穹顶上一个小孔

provingtheskyquiteuselessforprotection.

让天空的庇护显得并不可靠。

Hetrembles,butmustinvestigateashighashecanclimb.

他颤抖着,却不得不尽力攀爬探索。

Upthefa?ades,

要到屋顶了,

hisshadowdragginglikeaphotographer’sclothbehindhim

他拖着自己的影子,如同曳着一块摄影师的黑布头。

heclimbsfearfully,thinkingthatthistimehewillmanage

他战战兢兢地爬着,想着这次他要如何

topushhissmallheadthroughthatroundcleanopening

把自己的小脑袋塞进那个干净的圆滚滚的小洞,

andbeforcedthrough,asfromatube,inblackscrollsonthelight.

裹着黑挤进去,再从管子里爬出来,重见光明。

(Man,standingbelowhim,hasnosuchillusions.)

(而那些站在他身下的人们,却从不曾有这些幻觉。)

ButwhattheMan-Mothfearsmosthemustdo,although

但那些人蛾还是得去做那些让他感到害怕的事情,即使

hefails,ofcourse,andfallsbackscaredbutquiteunhurt.

他注定要失败、受惊、跌落,但也绝不会受伤。

Thenhereturns

之后他回到

tothepalesubwaysofcementhecallshishome.Heflits,

他称之为家的地方,惨白的地下铁的水泥里。他一掠而过,

heflutters,andcannotgetaboardthesilenttrains

扑腾翅膀,却怎么也赶不上那班为了不让他登上,而

fastenoughtosuithim.Thedoorscloseswiftly.

飞速疾驶的沉默的列车。车门轻盈盈地一闭。

TheMan-Mothalwaysseatshimselffacingthewrongway

人蛾总是让自己背向前方坐着,

andthetrainstartsatonceatitsfull,terriblespeed,

列车总是满载后马上以吓人的速度冲刺起来,

withoutashiftingearsoragradationofanysort.

而从没有任何变动齿轮抑或是加速的过程。

Hecannottelltherateatwhichhetravelsbackwards.

他更说不清自己是在以什么样的速度倒退着。

Eachnighthemust

每晚他都不得不

becarriedthroughartificialtunnelsanddreamrecurrentdreams.

乘车经过那些人造的隧道,重复着旧梦。

Justasthetiesrecurbeneathhistrain,theseunderlie

就好像那些系在列车和他跟着飞驰的脑袋下边的枕木,

hisrushingbrain.Hedoesnotdarelookoutthewindow,

一再重现。他不敢看向窗外,

forthethirdrail,theunbrokendraughtofpoison,

因为在第三条铁轨上,一整团有毒的气流流动如故,

runstherebesidehim.Heregardsitasadisease

就在他的身旁流转。他把这当成一种

hehasinheritedthesusceptibilityto.Hehastokeep

自己容易感染的疾病,因此总是把自己的手

hishandsinhispockets,asothersmustwearmufflers.

塞进口袋里,正如流感季节人人都围着围巾。

Ifyoucatchhim,

你如果捉住他,

holdupaflashlighttohiseye.It’salldarkpupil,

用手电照他的眼睛。就会看见一颗漆黑的瞳孔,

anentirenightitself,whosehairedhorizontightens

把一整个漆黑的夜晚收入其中。当他瞪着你时,

ashestaresback,andclosesuptheeye.Thenfromthelids

毛绒绒的眼角猛地一缩,再又把眼睛闭上。一滴清泪

onetear,hisonlypossession,likethebee’ssting,slips.

随后从眼睑滑落,这是他仅有的一切,就好像毒针之于蜜蜂。

Slylyhepalmsit,andifyou’renotpayingattention

他会偷偷地把眼泪收进掌心,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he’llswallowit.However,ifyouwatch,he’llhanditover,

把它咽回去。但如果你看见了,他便把泪珠递给你,

coolasfromundergroundspringsandpureenoughtodrink.

冰凉得好似出自地底深泉,清冽可饮。

OneArt

byElizabethBishopTheartoflosingisnthardtomaster;somanythingsseemfilledwiththeintenttobelostthattheirlossisnodisaster.Losesomethingeveryday.Accepttheflusteroflostdoorkeys,thehourbadlyspent.Theartoflosingisnthardtomaster.Thenpracticelosingfarther,losingfaster:places,andnames,andwhereitwasyoumeanttotravel.Noneofthesewillbringdisaster.Ilostmymotherswatch.Andlook!mylast,ornext-to-last,ofthreelovedhouseswent.Theartoflosingisnthardtomaster.Ilosttwocities,lovelyones.And,vaster,somerealmsIowned,tworivers,acontinent.Imissthem,butitwasntadisaster.--Evenlosingyou(thejokingvoice,agestureIlove)Ishanthavelied.Itsevidenttheartoflosingsnottoohardtomasterthoughitmaylooklike(Writeit!)likedisaster.

失去的艺术

文/伊丽莎白·毕晓普

考羊羊译节选自电影《握住月光》

失去的艺术并不难驾驭很多事物都充斥着失去的意愿他们的迷失并非灾难每天的遗失习惯遗失钥匙光阴流转失去的艺术并不难驾驭那么习惯遗失的更远遗失的更快地方名字深闺何处你本意是远游这一切都不会带来灾难我遗失了我母亲的手表寻觅我的最后一次或上上次的三个爱巢也远去失去的艺术并不难驾驭我遗失了可爱广袤的双城我拥有的独立王国两条大河一个大陆我失去了她们尽管失去不是灾难甚至失去你那玩世不恭的嗓音那我深爱的姿态我本不应撒谎那是佐证失去的艺术不难驾驭尽管它看上去像难以驾驭付诸文字则是灾难

伊丽莎白·毕晓普的太阳狮

〔美〕哈罗德·布鲁姆文

胡续冬译   伊丽莎白·毕晓普(ElizabethBishop)那一代的主要诗人包括罗斯科(Roethke)、洛威尔(Lowell)、贝里曼(Berryman)、贾雷尔(Jarell)以及另辟蹊径的奥尔森(Olsan)。值得怀疑的是,他们当中是否有人已用毕晓普一样可靠的技艺清晰地表明了一种人个化的修辞学立场?她写作的方式更接近于恰好是上一代人的史蒂文斯(Stevens)和玛丽安娜·摩尔(MarianneMoore)的方式,而不是她的任何一个同代诗人。虽然存在诗歌篇幅上的差异,较之兴许更有力一些的史蒂文斯的组诗,毕晓普最好的诗篇还是更能与史蒂文斯较短一些的作品相媲美。

  因而,毕晓普得以牢固地立足于美国诗歌的一种传统之中,这一传统肇始于爱默生(Emerson)、维里(Very)和狄金森(Dickinson),在弗洛斯特(Frost)、史蒂文斯和摩尔的某些方面达到高潮。这一传统以稳定的修辞控制、彰显的道德威慑以及在表现手法上适度的严谨和简约为标志。《地理集之三》的结束诗句浓缩了诗人对这一传统所进行的自我确认。他和那只鸟知道一切都已得到回答一切都已处理妥当没有必要再去追问。--昨天如此轻松地被带到今天!(一个我觉得不可能举起的昨天。)   这些痛切的诗句所显现的哀戚诗人从未允许自己在其它任何地方流露出来。但是,象华兹华斯(Wordsworth)或史蒂文斯或毕晓普那样的深层的主体性诗歌,和象柯尔律治(Coleridge)或象毕晓普的大多数同时代诗人们那样的自白性质的诗歌之间的差异总是会造成一种悖论。当我阅读史蒂文斯写的《我们气候的诗》或毕晓普的《三月之末》的时候,我最终会遭遇到压倒一切的对一种深刻的主体意识的自我敞现。当我阅读洛威尔的《臭鼬时刻》或一首贝里曼的十四行的时候,最后我将面对的是晦暗,因为所有的自白性质的诗歌都会产生这一结果。毕晓普这一脉传统的力量在于它的明晰感已不只局限于表层现象。这种力量是可认知的,甚至是可分析的,并且它在揭示人类真理的效力上超越了哲学和精神的分析。

  虽然毕晓普还有很多比早期的《怀疑者》更为杰出的诗歌,但我将在此讨论这首诗,因为在她的所有诗篇中我个人最喜欢这一首。这首诗在视域和力度上都不能与《纪念碑》、《公鸡》、《鱼》、《海湾》、《在渔房》、《年月日,巴西》、《在新科夏的第一次死亡》以及后期三首优异的诗篇《克鲁索在英格兰》、《麋鹿》、《三月之末》相比。这十首诗拥有一种超越了《怀疑者》的震慑力和可能的睿智。但是有一段日子,当我一边踱步一边对自己吟颂《怀疑者》的时候,它变成了那些一旦你知道了它(或者它知道了你)你就永远无法逃避的诗篇之中的一员。这首分为五节的诗实质上是班扬(Bunyon)一句名言的变体:“他在船桅之巅沉睡”。班扬的比喻与怀疑的状态相关,而毕晓普则不然。可以把毕晓普诗中的角色看作三种修辞学立场的例证,代表了三种类型的诗人,甚至可以说是三个诗人:云,鸥,怀疑者。云是华兹华斯或史蒂文斯。鸥是雪莱或哈特·克莱恩(HeartCrane)。怀疑者是狄金森或毕晓普。他们之中谁也没有优势;光彩斑驳的大海想要把它们全部毁灭掉。云,善于内省,   我认为这就是毕晓普卓绝的眼睛之中的现实。象狄金森的眼睛--它最确切的先驱--它面对着这样一种真理,也就是最值得去看的东西其实是不可能看到的,至少是用睁开的双眼不能看到的。由这种观察模式组合起信息的诗歌将使自己置身于一个边缘位置,在这一位置上最值得说出的东西只能是无法说出的。在这里我想通过比较毕晓普在《三月之末》一诗中关于狮子的一个出色的比喻和史蒂文斯《纽黑文的普通一夜》一诗作一个比较:如果说每个灵魂里都有一只狮子那狮子定是毛发光洁、通体透明它带着夜间的闪光独自闪亮。而伟大的狮子必须在太阳下有力地站立。

  与破坏性的黑夜相对--这样的夜里所有的狮子,即使是透明,都会变成黑色--史蒂文斯将自己设定为一只可能的狮子,在理念之理念(idea-of-idea)的光芒下显得有力。接下来我将援引毕晓普对此友善而犀利的反驳:他们一定会嘲笑那只太阳狮除非现在他正在他们身后,--一只在最后一次退潮时已走过海滩并留下了它巨大而高贵的足印的狮子,一只也许已把鸢鸟掷上天空以和它游戏的狮子。   非常清楚,这是一只多少有些史蒂文斯味道的太阳狮,但它有比孤零零地有力地站着更好的事要做。离开作为一种破坏力量的诗歌的道路只能经由游戏,比喻的游戏。牢固地置身于传统之中,毕晓普在比喻中深刻地游戏着。在这一传统中,狄金森、摩尔和毕晓普与爱默生、弗洛斯特和史蒂文斯相似,他们之间的区别不是单纯由资质或意识形态所造成,而应该归因于一流的艺术。注:*该文译自HaroldBloom的论文集PoeticsOfInfluence,JohnHollander(约翰·霍兰德)选编。年HenryR.Schwab版。

一位优秀的女艺匠:观察者和游泳者————论毕晓普的艺术和生活

廖伟棠文   就像艾略特称庞德为“最优秀的艺匠”一样,如果说伊丽莎白.毕晓普是一位优秀的女艺匠,是没有当代诗人会有异议的。也许有意见的只是毕晓普,因为她不喜欢人们用性别来界定自己,有一次一个女诗人为一本女性诗选向她约稿,她拒绝了,她说:“这是变相的性别隔离。”但就艺术而论,在二十世纪女诗人中,作品的复杂性﹑清晰度和准确性能与男诗人中的庞德比肩的,非毕晓普莫属。

  毕晓普和庞德的最大共同点是诗人永远以一个清醒﹑严格的观察者的态度去审视这个世界:它的事物和它所属的那个时代。应该说,毕晓普更关心前者,像她的名篇《鱼》﹑《穿山甲》﹑《麋鹿》和《在候诊室里》都是以对某一动物或某一场景的细微描写贯穿全诗,并在结尾时突然营造一个“可怕的”升华——这升华因为前面的大力铺垫而令人刻骨铭心。以《鱼》一诗为例:从诗人捕到一条鱼开始,巨细无遗地描写鱼的皮肤﹑眼睛﹑下颚﹑伤口甚至它身上的海草和寄生物﹑渔线……描写渐渐旷大到小船﹑船上的积水﹑水上的油彩——这时她戛然而止“当一切都成为/彩虹,彩虹,彩虹!/我把鱼放走了。”当读到这里,真的感觉到物的世界的丰富和神圣在眼前升起﹑发出虹彩,迫使你把你那卑微的占有欲给“放走了”。

  毕晓普也许没有庞德那种对时代精神的强大的感受力与控制力,但她也以她自己的方式去响应这个时代的压力。在她一些最“莫名其妙”的古怪诗篇,如《人蛾》﹑《不盲信者》和《访问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中,她有点像卡夫卡那样创造一个异常的人物形象,然后通过对这一人物的行为﹑心理的冷静描写来暗示出作者的态度:她正以其诗歌内容的怪诞响应来这时代的怪诞﹑无以名状。像“人蛾”的无意义反抗和“不盲信者”的自我孤立都是毕晓普对世界作了冷酷审视以后所坚持的态度。最有意思的是《访问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一诗,这诗第一节只有一行,以后的每节行数逐渐增加。诗中反复提到一个“躺在这座疯人院里”的男人﹑一个水手﹑一个犹太人和一个男孩,而这个男人就是指当时因为被控叛国罪而关在精神病院的庞德,毕晓普曾多次去探望他。这首诗是所有关于庞德的文字中最令我感动的,毕晓普对庞德的伟大与错误都明了于心,她以一种近乎自我怜悯的同情心去观察这个“衰老无畏的男人”,形式上的花巧和滑稽更反衬了内容的悲壮:“那位疯狂的水手/正在上发条的那只手表/记录了一个忙忙碌碌的男人/虚度的光阴/他躺在这座疯人院里”。

  毕晓普和庞德大为不同的,除了作品数量(毕晓普的全集只有一百多首诗,而庞德却用一生的时间写下了煌煌巨著《诗章》),更明显的是生活的动荡——庞德的动荡几乎全来自于外界,毕晓普的却全激荡于内心。本来我以为毕晓普的生活和美国历史上另两个终生不嫁的女诗人狄金森和摩尔一样,都是波平无澜的,最近看了她的传记《北方南方-与伊丽莎白.毕晓普同行》才知道,她面对的个人生活的波涛就像庞德所面对的世界一样丰盛﹑多变。我阅读这本书所描述的毕晓普的一生时,总是想起我喜欢的布莱希特的诗《在江湖河海中游泳》里的“游泳者”的形象:“人们安逸的仰卧——/听任自然推动着身子,/不必张腿挥臂,/简直就是一片石子。”毕晓普的一生就是这么从容自然,随意地浪游﹑恋爱与生存。

  传记作者﹑诗人蔡天新在美国开着汽车穿越一条条州际公路,以浪游的方式追寻了她浪游的一生:她的双性恋取向和她特立独行的性格决定了她的生活异于常人,她经常因为爱情的变更而迁移﹑改变生活的地方或方式,有一次她因为爱上巴西女子洛卡而移居巴西十八年之久!但就像布莱希特的“游泳者”一样,毕晓普总能适应和承受境遇的改变,也许在不能承受的时候,她会通过酗酒来逃避,但过后她就能把境遇的障碍和情感的折磨转化为诗歌写作的有利因素。其实一种从容的游泳技艺也体现在她的诗中,她的叙事性诗歌中的线索弯曲多变﹑不着痕迹,总是当你尚未意识到她就已把焦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了,而你还在琢磨着上一个迷人的场景呢。这种“离题”﹑自由发挥的技巧——就像爵士乐的即兴独奏,盘旋八方然后在远处呼唤着原来的旋律——是现代小说的一大长处,像卡夫卡的《城堡》就是这样,而毕晓普能如此熟练自如地在诗中运用这一手法,我想跟她的感情和生活本身就是如此即兴﹑自由有很大关系。

优秀的艺匠庞德写道:“我与世界争斗时/失去了我的中心/一个个梦想碰得粉碎”,他就用这些碎片建立了他庞杂的世界——《诗章》。毕晓普小姐也有许多这样的碎片,她以另一种方式把它们串成了项链,上面的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一个小世界。

与伊丽莎白.毕晓普同行文/蔡天新

1年0月6日,二十世纪美国最富传奇色彩的女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在波士顿的海滨寓所里溘然长逝,结束了她浪迹天涯的一生。

  三年后,毕晓普的诗歌全集即在纽约和伦敦两地同时面世,而纽约派诗人领袖弗兰克·奥哈拉的诗歌全集则要在他死后三十年才得以出版。我提到这一点并不想暗示毕晓普当时的诗歌地位有多高,而是想说明她的写作数量实在太少了,收集起来比较容易。在这个意义上,毕晓普很象她欣赏的英国诗人吉拉尔德·霍普金斯。

  9年2月日,毕晓普紧随着新英格兰一场罕见的暴风雪降生在马萨诸塞州的第二大城市伍斯特,当年身患阵发性抑郁症的父亲就病故了,母亲随后进了精神病院。虽然祖父拥有万贯家产,包括美东最大的一家建筑公司,毕晓普却是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外祖母和波士顿的姨母轮流抚养下长大,她从哈得逊河畔的瓦萨女子学院毕业后,即开始了一生的漫游和流浪,先后在纽约、基韦斯特、华盛顿、西雅图、旧金山和波士顿定居。或许是出于天性,二十岁刚过的毕晓普就适应了迁移的生活,   她在《地图》一诗中写到,

地理学并无任何偏爱,北方和西方离得一样近。

  这首诗被置于毕晓普多种诗集的开头,令诗人终生着迷的是地理和旅行,而不是历史,她曾数十次在加拿大、美国和拉丁美洲之间南来北往,或者横渡大西洋去欧洲。毕晓普每一部诗集的名字,《北方和南方》,《旅行问题》和《地理之三》都与旅行有关,这不能说只是一种巧合。从五十年代初开始,毕晓普干脆定居巴西,先后长达十八年,她在当时的首都里约热内卢和两座山区小镇佩德罗波利斯、欧罗·普莱托生活、写作,度过了自认为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她和她的巴西情人洛卡居住过的房子如今已成为各国游客观光的景点(这使我想到法国后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和他的塔希提岛)。

2

就在伊丽莎白·毕晓普去世的同一年,大西洋彼岸的法国首映了一部根据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的小说改变的电影《苔丝》,影片的导演是波兰人罗曼·波兰斯基,苔丝由初上银幕的德国少女娜塔莎·金斯基扮演。我很荣幸地在第二年就看到这部影片,印象最深的是临近尾声的一句台词,“又梦见巴西啦?”出自那位诱奸苔丝姑娘的少爷之口。此时苔丝仍然爱着的情人安吉尔结束了在南美的多年游荡,刚好在那天早晨回来找她。苔丝突然萌生了杀意,她在与安吉尔私奔的途中被捕,随后被处以极刑。从那以后,巴西在我心目中成了神秘国度的同义语。不过,我那时尚且是个未开化的少年,既没有获得写作的灵感,也没有读过一首现代诗歌。九十年代,我有幸两次赴美国访问,在加利福尼亚中部一所大学的图书馆,我借阅了几盘介绍美国诗人生平的录像带,其中就有伊丽莎白·毕晓普,我对她的经历尤其是旅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反过来让我重新阅读她的诗歌。接着,我用两个夏天游历了北美,先是坐灰狗和火车,后来又亲自驾车,有意无意地抵达了毕晓普生活过的每一座城市。在一首即兴创作的诗中,我这样写到,

我去过我向往的城市和风景,在夜的皱褶里我梦见过巴西。

  可是,就在我准备动身去南美时,却意外地受挫。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促使我最后下决心写一部伊丽莎白·毕晓普的书,以弥补未能在本世纪去巴西的遗憾。通过对毕晓普的作品和身世的深入了解,我逐渐发现,诗人的生活是如何被不幸的童年和严重的哮喘病所困扰。不过,正如她回复年轻的安妮·塞克斯顿信中所坦言的,“尽管我拥有‘不幸的童年’这份奖品,它哀伤得几乎可以收进教科书,但不要以为我沉溺其中。”与此同时,毕晓普发现旅行和写作是解脱痛苦最好的精神避难所,她的诗歌题材也因此变得广泛多样。毕晓普的一生,由于疾病、酗酒和情场失意等原因造成了写作的迟缓,旅行越来越成为她的一种需要,她生命的一部分,在一首描写鲁宾逊的长诗《英格兰的克鲁索》中,她孑然一身,萍踪无定地进行探索,是因为缺乏想象力才使我们离家远行,来到这个梦一样的地方?

3

  毕晓普的诗歌既接受了从赫伯特·里德到威廉·华滋华斯的抒情传统,又吸收现代主义的养料,她在大学时期就结识了T.S.艾略特和玛丽安娜·莫尔,与莫尔的友谊更被传为文坛佳话。两个年纪相差二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在性格、诗风、地位和生活态度诸方面截然有别,却在第一次晤面时意味相投,她们对怪癖、样式奇特的事物有着共同的爱好,两人都喜欢逛动物园,看马戏表演,了解纹身的知识。毕晓普十分重视客观事物,这使人联想起那些优秀的超现实主义画家,也使她接近华莱士·斯蒂文斯,但两者的出发点不同,毕晓普更为朴素、谦逊和好奇,这一点倒与罗伯特·弗罗斯特一致,她的敏捷、仁慈和准确无误使她的诗歌既快乐又蒙上一层不可言说的哀伤。毕晓普的诗歌通常开始于观察,无论一种生物、一处风景还是日常生活都有独到的发现,这方面的导师是查尔斯·达尔文,她曾到伦敦郊外和太平洋的科隆群岛寻访生物学家的踪迹。毕晓普用一种安详的笔触获得了自然的话语和声调,喜欢细节描写是她的天性。兰德·贾雷尔曾说,“她的诗写在这句话的底下,我都看见了。”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在《舌头的管辖》里称赞她是最缄默和文雅的诗人,说她通常把自己局限于一种调子,而不会去干扰陌生人在一座海滨酒店用早餐时那种谨慎的低声谈话。

  毕晓普的诗歌构思严谨,表面上传统,却能产生令人惶惑的奇特效果,莫尔小姐在她身上发现了“一种闪烁无定的随意”,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在《批评的激情》中称之为“幻想的现实主义”,他认为毕晓普身上具有波德莱尔热爱的品质——反常,还说她的眼睛是一位奇思异想的画家的眼睛。罗伯特·洛厄尔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也赞扬说,“毕晓普找到了一个世界,她很少写没有探索意义的诗。”这是毕晓普写作较慢的原因之一,她总是把诗稿钉在墙上,然后填进更合适的文字,洛厄尔将这段轶事写进了他的诗歌《随笔》,你是否仍将词句挂在空中十年也不完美?

  毕晓普的目的是对平凡琐事不断进行超现实的探索,使它们在清醒的世界变得不真实,从而取得意味深长寓言般的效果。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毕晓普依赖的是一种强烈的音乐节奏、复杂的想象力和洞察力,她的诗歌中呈现出来的某种男性气质使得大多数女诗人望尘莫及。洛厄尔常在波士顿大学的写作课上提到毕晓普的作品,可他的两位高足西尔维娅·普拉斯和安妮·塞克斯顿似乎不为所动,惟有五十年代出生的尤莉·格雷厄姆和加拿大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例外。

  据洛厄尔的一名学生回忆,他曾把毕晓普列为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四位女诗人之一,想必指的是英语世界,那么另外三位是谁呢?布朗宁夫人、爱米莉·迪金森、伊迪丝·西特韦尔抑或玛丽安娜·莫尔?

4

  与诗歌中的节制和精确截然相反,毕晓普的私生活放浪无羁,她的机智、幽默、恰到好处的愤世嫉俗和脉脉含情非常诱人。毕晓普和迪金森、莫尔一样终生未嫁,却不象她们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她一直把生活看得比写作重要。毕晓普有过五位同性恋伴侣,其中两位比她年轻近三十岁,另有两位情人为她自杀,但她厌恶爱伦·金斯堡那样的宣泄狂;她是位病理学上的酒徒,同时是个出色的厨师,其它家务则由女友操持。毕晓普和小她六岁的洛厄尔毕生相爱,却充分意识到两个诗人在一起生活的后果,这一点她比普拉斯明智,后者因为与英国诗人特德·休斯的婚姻破裂导致精神崩溃。毕晓普的诗歌和小说大多在《纽约客》上刊登过,这家杂志和她签有长期的首选合约。虽然她的诗歌全集只有两百来页,却得到了数十项形形色色的奖励和荣誉,其中《北方和南方:一个寒冷的春天》获得普利策诗歌奖(),《诗合集》获得全国图书奖(),《地理之三》获得全国图书批评家奖()。她的小说(还有翻译)是她的诗歌的有益补充,代表作《在村庄里》曾获得《党派评论》小说奖。此外,毕晓普担任过国会图书馆诗歌顾问,还获得Neustadt国际文学奖,巴西总统勋章和美、加多所大学的荣誉博士学位。晚年毕晓普当选为美国文学和艺术学院院士,出于谋生的需要,她返回故乡马萨诸塞,在哈佛大学教书。毕晓普以罕见的意志力为我们的时代奉献出一首首美妙的诗歌,她的幻想翱翔在现实和超现实之间的天空,每一次写作都意味着冒险和付出代价。毕晓普的早期作品《人蛾》包含了一整个新的世界,她从中分享到一种深度的逃避,若你逮住他举起手电照他的眼睛。里面全是黑瞳仁,自成一个夜晚,他瞪着你看,那毛刺的天边紧缩,而后闭上双目。从他的眼里滴出一颗泪,他仅有的财产,象蜜蜂的刺。他隐秘地用手掌接住,如果你没有留意他会吞下它。但如果你发现了,就交给你,清凉宜人犹如地下的泉水,纯净可饮。

5

  法国数学家、思想家布莱斯·帕斯卡尔认为,“几乎所有灾难的发生都是因为我们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这句话曾经被他的同胞诗人查理·波德莱尔引用到散文集《巴黎的忧郁》里面,但毕晓普不以为然,“憗帕斯卡尔或许不完全正确”。慭对毕晓普来说,一张地图可以提供给她一次完整的神游经验,我们能够抚摸这些迷人的海湾,在玻璃镜下面看上去快要开花了,又象是一只笼盛放着不可见的鱼。然而,毕晓普最初的旅行或迁移并不令人愉快,六岁那年,祖父母亲自到新斯科舍接她回美国,在返回马萨诸塞的火车上,她感觉自己象是被绑架似的。当她开始在伍斯特上小学,每逢要向星条旗举手敬礼时,总觉得自己背叛了加拿大。从被迫迁移到喜欢流浪、漂泊的生活,诗歌无疑起了关键作用,反过来,旅行也是她写作的主要源泉。对大多数诗人和普通人来说,旅行只是一种爱好和愿望,惟有毕晓普倾其毕生心血,记录她旅行的所见所闻,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整个二十世纪,或许只有波兰出生的英国小说家约瑟夫·康拉德可以与之媲美。记得在一架国际航班上,一位法国海员曾经提醒我,康拉德是全世界被水手们阅读得最多的作家。有一年夏天,毕晓普主动要求和洛卡的一位朋友结伴去游亚马逊河,起初那位朋友颇有顾虑,担心诗人摇摆不定的情绪,没想到出发以后她就换了个样,变得那样随和,容易相处,毫无疑问,大自然唤起了她的童心,旅行使她的灵魂得以安逸。还有一次,小说家阿尔都斯·赫胥黎夫妇来访,在毕晓普眼里,这位慈祥的英国老头把自己束缚在渊博的知识里,他想给人留下和蔼可亲的印象,却未必能够奏效;然而,他的小说对地理的依赖却让诗人获得共鸣,在一番深入的交谈之后,她决定抽出几个星期的时间,陪伴客人游览巴西西部的印第安人居住区。直到因脑动脉瘤破裂猝死那年,毕晓普仍身体力行地倘佯在自然中,或许是考虑到总有一天自己会走不动,诗人对最后一个家进行了精心的设计和安排,以便足不出户就能面对世界。从她的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波士顿湾,以及童年和姨母住过的两处地方;客厅里竖立着一面巨大的威尼斯镜子和一只装着彩色小泥人的玻璃柜子,这些小玩意是法国南方人用来装饰圣诞马槽的;墙壁上挂着两件船首和鸟笼的雕刻,还有巴西人用来祈祷病人康复的头像,是用生长在热带雨林中的白塞木做成的;卧室里有一支木桨,上面镂刻着一面巴西国旗,那是她漂流亚马逊河最好的纪念品。正如批评家海伦·文德勒指出的,参观毕晓普的寓所犹如阅读她的一首诗,每个细节都非常别致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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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处女诗集《北方和南方》()问世后,毕晓普在美国诗坛的地位即已经建立起来,她那“梦幻般敏捷的”诗歌感动了三代读者,包括约翰·阿什伯里、詹姆斯·梅利尔、马克·斯特兰德、C.K.威廉斯和尤莉·格雷厄姆等风格迥异的诗人都承认毕晓普对他们有着主要的影响,甚至同时代的罗伯特·洛厄尔也从她的作品里受益匪浅并对她推崇备至,兰德·贾雷尔在一次演讲中引用了洛厄尔的评价,称她是他们那一代最杰出的诗人。

虽然如此,由于前有玛丽安娜·莫尔和希尔达·杜立特尔(欣赏她们的同代诗人艾略特和庞德的名望超过了洛厄尔和贾雷尔),后有西尔维娅·普拉斯和安妮·塞克斯顿(她们的自我剖析尤其是对死亡的谋划和提前实现使其诗歌地位飙升),再加上毕晓普本人的羞怯、缄默(多次拒绝参加女诗人选集和同性恋游行),长期远离文学中心,作品数量少得可怜,灵魂又“躲在她的文字背后”(小说家玛丽·麦卡锡语),她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以至于在太平洋西岸的中国,翻译家和批评家们会轻视她,诗人的作品和知名度限于小范围的圈子里(这些人对她倍加珍惜)。

  进入九十代以后,随着毕晓普当年的崇拜者阿什伯里、梅利尔和斯特兰德逐渐成为英语世界的顶尖诗人,美国当代最权威的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和海伦·文德勒对她激赏不已,特别是她的两位生前好友和推崇者——奥克塔维奥·帕斯和谢默斯·希尼(分别写有《伊丽莎白·毕晓普:缄默的权利》和《数到一百:论伊丽莎白·毕晓普》)先后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毕晓普的诗歌地位和声望日隆,她甚至“证明了越少即是越多”(希尼语)。在毕晓普去世二十年后的今天,她终于被确认为是继爱米莉·狄金森、玛丽安娜·莫尔之后美国最重要的女诗人,并被牢固地安置在爱默生、坡和惠特曼开创的传统中。

  我在告别波士顿以后,又一次开车途经伍斯特(诗人的骨灰安放在她的家族墓地里),目睹一辆汽车从后视镜里消失,忽然联想起毕晓普诗歌中的美,绝不是精巧和对称一类,也并非痛苦和裸露一类,而是象江河的支流、高远的飞鸟和夜晚的萤虫那样蓦然显现。可以告慰诗人的是,她在《旅行问题》中表达的疑虑,哦,我们是否必须梦着我们的梦并且将这些梦留存?已经被部分消除,毕晓普的梦连同她的作品一起留在热爱生活和诗歌的人们心中。年9月9日于杭州西溪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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