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在这个宇宙里,第一次看到这篇文章。
文:ErikaHayasaki
译:卢依婷丨壹心理翻译作者
一种可怕的疾病正在蔓延,它使人们成为僵尸,甚至幽灵。患者们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来过这个世界。
而人类自我意识的关键点很可能就在这些患者的大脑中。
为寻找现实生活中的行尸走肉,我来到了墨西哥。当我走进四面封闭的国家神经学以及神经外科科学研究院,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无精打采游荡的患者,穿过院子,进入住院大楼,无可避免的看到苍白的脸庞,单薄的身体。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骨瘦如柴、鼻孔张大的女人,婴儿一般蜷缩在被窝里。种种现象令人禁不住想:这里到处都是行尸走肉?
研究院的大部分患者都被诊断有普通的神经疾病:精神分裂症、痴呆症、精神性妄想症、重度抑郁症,或躁狂抑郁性精神病等等。
我想要的却是:患者因受尽痛苦折磨,甚至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即Cotard综合症,一种罕见的疾病。
一旦感染,虽然患者的心跳和肺泵都很正常,但他们认为自己的身体、器官,亦或大脑的功能都是不存在的,是分离的。
为一探究竟,我特意从洛杉矶飞来这里,尽管我和我的丈夫需分离长达8月之久。
在研究院转了一圈后,我把目光锁定在一位叫Juanita的女人身上:蓬头乱发,牙齿腐烂,穿着棉质的睡衣,呈半胎儿型躺在蓝色皮革椅子里,看起来非常的狂躁,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她想要给她的医生,或者给我一拳。
Juanita已经52岁了,常和医生说自己是不存在的。我们没办法描述是什么分离了她,她是行尸走肉?或者她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自年首次记录以来,世界各地报道了过百的Cotard案例。
首先是一位59岁的太太,在美国住院治疗后说自己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她告诉医生自己腿部血液循环系统已坏,双腿也会随之脱落。
然后是一位62岁的西班牙先生,他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不仅死了,而且阴茎也正在消失。一位日本的中年妇女也抱怨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就像在她的头里根本没有大脑,失去了“所有的语言”,根本无法交流。
类似于《行尸走肉》这样的电影,总是令我们着迷:嗜血的欲望搭配蓬乱的头发、腐烂的牙齿、扭曲的关节、粗糙的指甲,僵尸们歪斜着头,准确无误地摇摆前行。
让我们暂停质疑,想象这些行尸走肉曾经也跟我们一样,现在,他们只是没有了智慧,回到了原始阶段,看起来就像自己的另一个肮脏版本,尽管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
Cotard患者似乎陷入了生死悖论的怪圈:相信自己了解死亡的感觉。
近十年,我一直埋头研究、写作关于死亡的课题,甚至在大学里开设了关于死亡的课程。通过模拟死亡实验,从心脏骤停到复苏,我们试图了解实验者的记忆。
因害怕死亡,人类通过心电图来区分生与死。而我们的生存极限,到底在哪里呢?
Juanita突然从简易的蓝色椅子上站了起来,如玻璃般透明的眼睛里,透出不安的讯息。这时,医生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Juanita,化名(为保护患者私人信息),46岁,遭受癫痫的重创后,脑部受损,被诊断为Cotard患者。
Juanita说自己失去了对工作、食物、生活的欲望,就像一具傀儡,身体被掏空,四肢也在逐渐消失。
少数时候,Juanita像正常人一样,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器官,但她依然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距今,六年时间过去了,这是Juanita第18次来到研究院。
对于Cotard患者的神经系统,医生们知之甚少。
部分医生认为Cotard不单是一种病症,而是一种复合型脑炎症,可能与帕金森症、脑肿瘤、精神分裂症、抑郁症、双向性精神障碍、低体温症或者脑损伤有关。
因为Cotard是如此的非典型,世界各地的神经学家、心理学家根本不曾想过,或者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识别这种症状。
年至今,JesúsRamírez-Bermúdez博士(神经精神医学部门的主管)记录并且治疗了12起Cotard病例,放眼全球,没有哪一位神经学家比他更了解神经的本质。
像Juanita这样的患者,Jesús博士不仅仅对其治疗,更重要的是尝试去了解:这些患者在深信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的情况下,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Ramírez-Bermúdez博士说:“他们真的可以靠一种极其痛苦,且虚幻的方式,在脑海里体验死亡。这对于我们的研究,具有普遍而重要的价值。”
JesúsRamírez-Bermúdez博士
意识来自何方?自我又是如何产生的呢?这是至今最最困扰神经学家、哲学家的谜题。
如果我们可以了解Cotard患者失去自我意识的原因,排除物理上的死亡感知,或许我们可以为此找到答案。追根溯源:死亡,到底是什么呢?
Juanita嘴角留着口水,我想,她感觉到了Ramírez-Bermúdez博士和我的存在。
“发生了什么?”医生用西班牙语温柔地向Juanita问道。
Juanita哭了,身体微微颤抖,她那布满褶皱而皲裂的红色脸庞,像是涂上了明亮的腮红。
“发生了什么?”医生再一次柔声问道。
Juanita开始扭动身体,看起来非常的狂暴,一瞬间,她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并且用西班牙语尖叫道:“我他妈的只想从这里出去!”
待Juanita冷静下来,Ramírez-Bermúdez博士和我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勾勒出Juanita的大脑简图,然后遮住受损处,并且在电脑扫描图上找出相对应的部分。
当Ramírez-Bermúdez博士在给Juanita做会诊的时候,她喃喃自语:“儿子讨厌我,兄弟常常与我打架,而且我极其憎恨那只该死的狗。”
Juanita是Ramírez-Bermúdez博士遇到的最难攻克的Cotard病例之一。她不仅患有脑损,而且在破坏性的家庭环境中生活。年迈而孱弱的母亲,是Juanita生命里唯一正常的家人。
每一次探病,她都静静地坐在女儿身旁,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女儿曾经的模样,祈祷她快些好起来。
Ramírez-Bermúdez博士正在勾勒Juanita的脑部结构图。
Ramírez-Bermúdez博士指着Juanita的脑部扫描件道:
“在她受损的大脑左侧有一黑块,直接影响与颞叶一起工作的杏仁核——涉及到自我意识、自我知觉以及感觉的区域。左半球产生积极的情绪消失了。她不能自我生成积极的情绪,或者说很少。
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她是悲伤的、愤怒的、焦虑的或者恐惧的。”
过去的三年,Juanita坚持食用抗精神性药物,Cotard症状得到一些缓解。尽管Juanita有不稳定的行为,此时的她仍然认为自己是活着的。甚至当Juanita完全困于Cotard期间,她仍然可以感觉到情绪。
痛苦,也许是人类最强大的情绪之一。
Ramírez-Bermúdez博士:“绝望,是Cotard患者的常态,所以他们如此频繁地尝试自杀。哪怕只是一瞬间,患者肯定会意识到自己不是真正的死亡。而这种意识促使他们绝食、自刎、跳楼等等,为的是真正死去。
多么令人发狂的囧境:觉得自己死了,不再属于这个地球了,而事实却不是如此,悲伤无处安放,绝望挥之不去。”
VSRamachandran博士(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神经系统科学家):“Cotard患者不顾死活地采取行动,尝试恢复哪怕一丁点的感知能力。例如他们让自己遭受痛苦的折磨,从而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大多数患者,最初都只是焦虑、偏执、恐惧,逐渐地变得意志消沉,就像Juanita一样。假设抑郁症是最糟糕的情况,一些人可能会想Cotard应该是它最可怕的远方亲戚。
与Juanita相处一段时间后,我逐渐意识到Cotard患者和僵尸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Cotard患者可以感知到一切,兴许会有腐烂的妄想,但是可以治疗的,他们只是掉进了自己生命的地狱。
Cotard综合症并没有列入“精神障碍的诊断与统计手册”。诊断这种症状的唯一方法:精神病学访谈,但必须排除掉类似的疾病,例如自体部位失认症(一种神经科疾病导致患者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消失)。
Ramírez-Bermúdez从医学文献中提取出一些特定的问题,结合患者的回答,以此来判断是否患病。例如:
“你患病多长时间了?”
我从没患病,我一直都在这里。(温馨提示:在Cotard患者的世界里,时间是静止的,或者说时间是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慢速运转的。)
“你是谁?”
我什么也不是。
如果一位医生通过病患特定的一些行为来判定症状:妄想性抑郁症、精神病、自体部位失认症或者其他的什么疾病,那么,有没有可能通过一种特定的行为判定Cotard综合症呢?
Ramírez-Bermúdez博士正在观察Juanita大脑扫描图
Ramírez-Bermúdez对于Cotard综合症的本质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这些年,在研究Juanita行为的过程中,Juanita不能正确的区分颜色、动物、水果和蔬菜;而Juanita在解释或理解的词义测试中也遇到了麻烦,像瓶子或者碗,就像词义性痴呆患者一样,不能作出正确的联系。
Juanita的大脑受损延伸到前颞叶(这部分区域负责行为与感知),导致语义记忆丢失。死亡妄想症与语义丢失的过程,难道是一种惊人的巧合?
或者说这两者之间本就有某种联系呢?这正是Ramírez-Bermúdez博士想要弄清楚的。
对Juanita的研究,持续了两年,毫无进展。这时,Mrs.A出现了,这位56岁的女人,或许对Ramírez-Bermúdez的谜题有帮助。
Mrs.A既患有Cotard综合症,也患有词义性痴呆。她既不能定义洗衣机,也无法命名物品与身体部位,例如钢笔、鞋子、眼镜、下巴、头发、鼻子或者膝盖。
Ramírez-Bermúdez博士与MarioMendez(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神经学家)一起研究Mrs.A,发现她曾经是一位素食主义者,而现在,连素食主义也没办法理解到了,更没办法定义,她甚至开始吃肉了。
Mrs.A根本没办法认出24张著名的肖像画,尽管她能从镜子里认出自己。疼痛贯穿全身,但Mrs.A没办法说出具体是身体的哪一个器官疼痛。
"我的身体,正从内部器官,一点一点的腐烂,走向死亡。”
Ramírez-Bermúdez与同事给Mrs.A的对大脑做核磁共振时,扫描件显示她的左脑颞叶(负责理解语言和解释感官图像的区域)萎缩—与Juanita大脑受损区域相同。
语义网络系统让人类得以对这个世界进行具体的划分--我们了解一台笔记本电脑所担任的角色;知道敲击每一个键会发生不同的结果:点击邮件发送邮件,利用Google搜索或者社交。
如果没有语义网络系统帮助,面前的电脑,也就是一堆无用的碎片。整个世界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医生们作出假设:一个人失去了关于身体的语义性知识——比如身体如何运转,又是如何在生活中发挥功效——在部分情景下可能导致死亡性妄想症。
但,人又怎么会因为不了解肺或心脏如何运转,而否认自己就不存在呢?
也许,生命只是一个简单的方程式:对象感知+情感=意义。抛开任何一个,生命不复存在。
语义性网络系统让人对世界作出具体的划分(电脑或者碗)的同时,大脑边缘网络系统(记忆、意图、行为的关键)使人理解:我们打字的原因。
万一Cotard综合症同时影响语义和边缘系统呢?
Ramírez-Bermúdez博士利用电极刺激Cotard患者的皮肤,患者的生理和心理的反应,几乎没有。
为什么一个几乎没有情感,甚至感觉已死亡的人,会尝试自杀呢?Ramírez-Bermúdez博士提出这个论据表明Cotard患者与其他的精神性疾病,起因于身体各个部位之间的“复杂的相互作用”,这就意味着自我的分布不能仅限于脑部区域。
绿幽幽的山丘上,精致排列着墓碑,Cuicuilco金字塔山已成为墨西哥居民清明节的祭祀圣地。某下午,我和Ramírez-Bermúdez驾车来到了这。
Ramírez-Bermúdez博士告诉我,当地人喜欢用头骨和万寿菊祭祀,以期召唤灵魂。生者喜欢为逝者供奉其最喜爱的食物与蜡烛,且展开复活床垫,希望逝者到达时有休息之处。
Ramírez-Bermúdez的描述勾起了我童年时期访问日本的记忆:我的舅妈,一位佛教徒,当年也是多么虔诚地将清酒和香烟摆放在祖父的祭坛上。
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总会听到许许多多关于灵魂与来世的信息,不管它们以何种形式存在。ErnestBecker,有一部著作叫作《巨斥死亡》,里面曾提到: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想要通过自己的行为与选择,使自我死亡的意识达到“永恒”的状态。所有人都不愿相信那些使我们成为自己的部分,如此轻易的就被摧毁了。
关于世界末日,我们在考虑到了精神疾病和脑部受损,患者却失去了记忆或者自我,而失去的那部分刚好就是他们的全部。
大多数痴呆患者真的会担心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吗?这,就好像去问一个死人会不会为死亡而担心。
我们创造生与死的界线,不仅将它强加于人,还公开进行辩论。生命到底何时开始?又何时正式结束?LaurenKessler在《与玫瑰共舞》里写到:“当你失去思想的时候,你也就失去了自我。”
现在,如果要我说Cotard患者与虚构的行尸走肉有任何的共同之处,那就是:
两者都允许我们细细探究,两者都允许我们去幻想,两者都允许我们对生死的界线心存好奇,尽管这条界限如静脉一样纤薄,如知觉一样无迹可寻,如自我一样一触即破。
编辑:MadisonKahn丨照片拍摄:EuniceAdorno丨抽象拍摄:MarlousvanderSloot
译者SayHi:
大家好,我是卢依婷,外号豆豆。
我平常只做两件事:一是吃饭,二是睡觉,
第三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干滴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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